黄昏时分,天暗得像一口倒扣的铁锅,起初只是细碎的雪沫,不出半小时,就成了铺天盖地的白,风像失控的野兽,卷着成团的雪片,狠狠地砸在窗玻璃上,发出沉闷的噗噗声,世界急速褪去了所有颜色,只剩下一种蛮横的、吞噬一切的白,断电了,黑暗像墨汁一样倏然浸满房间,电脑屏幕最后一点幽蓝的光也熄灭了,连同那个下载到百分之九十九的文件,一起沉入虚无,暖气片渐渐冰凉,寂静变得震耳欲聋,我摸出手机,屏幕亮起,信号格那里,是一个触目惊心的、打了红叉的空洞。
TP,在这个瞬间,它首先意味着一种物理层面的、彻底的切断(Truncate & Prune)。
现代生活是一张细密编织的网,而此刻,暴雪用它最原始的力量,剪断了所有丝线,我不是那个能与千里之外的人瞬间视频的我,不是那个能一键下单购来果蔬食物的我,甚至不是那个能靠一部手机走遍城市的我,我被还原了,像一个被突然拔掉接口的外设,孤零零地搁置在这片白色的荒漠里,时间感开始错乱,失去了网络信息的滴灌,每一分钟都显得格外漫长而粗糙,焦躁像蚂蚁,在心底细细碎碎地啃噬,我坐立不安,下意识地一遍遍点亮手机,仿佛那空白的信号格会奇迹般地填满,这是一种被遗弃的恐慌,一种与“系统”失联后的巨大不安全感。

寒冷,真正的寒冷,开始从四面八方侵入,我不能再坐下去了,我翻箱倒柜,找出最厚重的羽绒服,像套上一个笨重的壳,围巾缠了一圈又一圈,几乎要喘不过气,推开单元门的一刹那,风雪劈头盖脸,几乎将我推回门内,能见度不足十米,路灯的光晕在雪幕中化作一团团模糊的、颤抖的毛球,我埋着头,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向小区门口那家或许还开着的小超市,雪没及小腿,每一步都需要把腿从白色的桎梏中拔出来,再陷进去,世界的声音被积雪吸走,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心跳。
就在这机械的、对抗性的跋涉中,某种转变(Transition & Purification)悄然发生。
极致的寒冷,竟带来一种极致的清醒,当身体所有的感官都被调动起来对抗严寒时,脑海里那些芜杂的、由网络喂养的喧嚣,反而渐渐沉寂了,我听见脚踩在雪地上那“嘎吱”一声的、干净利落的脆响;我看见雪花落在袖口纤维上,那独一无二的、精密的六角形结构;我感受到冰凉的空气吸入肺叶,那种带着植物气息的凛冽,我的全部注意力,都收束于“,收束于“此地”,收束于“行走”这个最古老、最本质的动作本身。
我不再是与一个抽象世界相连的终端,而是重新变回了一个与脚下这片土地紧密相连的、具体的人,这是一种精神上的“擦拭”与“净化”,那些悬浮在空中的焦虑、虚拟社交带来的疲惫、被信息洪流裹挟的无力感,都被这片浩大的白暂时覆盖、冻结了,内心变得异常安静,像被雪铺满的旷野。
终于挪到超市,暖黄的烛光从玻璃门透出来,像一座真实的、温暖的孤岛,店里人不多,大家围着有限的几根蜡烛,轻声交谈,分享着各自在雪中的见闻,没有手机,人们看着彼此的眼睛,那一刻,我忽然明白了,TP,或许更是一种真正的在场(True Presence)。
当所有现代科技的便利被一场暴雪强制“切断”,我们才被迫完成了一次从虚拟到真实的“转变”,从而有机会抵达一种更为珍贵的状态——身心合一的“在场”,我们重新学会感受自己的身体,感受周遭真实的物理环境,感受近在咫尺的、活生生的人。
那一夜,我揣着几根蜡烛和一小袋食物,走在回家的路上,风雪依旧,心中却不再恐慌,那个下载到百分之九十九的文件,就让它暂停吧,我正用最原始的方式,完成了一次对这个雪夜最深刻的链接与接入,这场暴雪,像一次强制性的系统重启,而我,在这场浩大的TP中,暂时找回了那个离线却无比充盈的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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